摩托车在飘带似的盘山公路上行驶着,两旁的石崖、树木向后迅速闪退。没有人说话,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在耳旁回响,每个老师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,就好像去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。
摩托车二十分钟后下到坡底,来到一个叫杨柳槽的地方,拐了个弯,停了停,待三两摩托聚齐后,“呜—呜—呜—”又向前驶去。路窄了些,一看就是因为人户减少的缘故,不过还好,这是风景区——乌龙山大峡谷“层林尽染”的所在地,仅供一辆轿车通过的水泥路面上涂满了柏油。“喂,双哥,来一首山歌!”一个名叫朱华、被老师们称为极品“帅哥”的年轻小伙抬头喊道,“别叫唱了,路那么窄,小心崴了龙头!“坐在“帅哥”摩托上的女老师急急地反对,好像歌声一出就会惊动山神,要把她摔下去似的。虽是春天了,但山风打着哨音,扫在每个人的脸上有一种刺骨的感觉。
这是五名召市初中的教师,乘清明节放假空闲,相邀去家访一名该校毕业班的学生。学生叫向淑琴,住在离校约40里路的乌龙山村,父亲是个盲人,母亲外出打工,靠收垃圾往家里寄钱养活父女俩。孩子在校成绩优秀,在班上表现很好,深受班主任和老师们的喜爱,几位年轻老师担心她中考前会因家境贫困而耽误学业,故前去鼓励鼓励她,顺便看一下能帮忙做点什么。
山势越来越高,路越来越堵,且每一段窄陡的山路都有”之“字形的弯道。山雾也浓重起来,迷蒙了周围的山峰,能见度很低,稍不留神就会摔下路旁的陡崖。摩托车上的老师们凝神敛气,不再说笑。我前面坐着的是被家访学生的班主任,姓向,33岁,是我刚参加工作时教过的学生,他不时地向后叮嘱:”老师,坐稳点。““别担心,走吧。”我安慰着他。路太陡了,且路弯实在太多,不知啥时后面的摩托车不见了,车声也听不到了,”他们还会来不?“我担心地问,”会来的,放心吧。“他很自信地告诉我。
我俩保持车速往前开,绿树掩映的山路尽头出现了一条岔道。”等一下,不然他们会迷路的。”我叫他把车停了下来。没想到,这里还有一个商店。我俩就把摩托车停在商店门口,蹲在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,一边观赏山里的景色,一边聊着学生的事情。不一会,载着女老师的摩托车和另一名年轻老师的摩托车赶上来了,也一前一后也停在了商店门口。
“我给孩子买一支钢笔!”“我给学生买几个笔记本。”孩子父亲喝酒不?“我问学生的班主任,”好像喝一点。“”那我就买一瓶“金六福”,待会儿和他好好唠唠。“有一位老师还买了一袋荆江大米,沉沉的扛在肩上。
一个多小时后,大伙把摩托车停靠在怪石嶙峋的山路边,又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的羊肠小道,便来到了大山深处的一栋瓦屋前。瓦屋并排共三间,看上去很破旧。木门紧闭着,不知道学生放学后回到家没有。“向淑琴——”她的班主任对着瓦屋的窗口喊了一嗓子。“哎_”里面应了一声。马上,一个穿着淡红色短袖衬衫的圆脸女孩连奔带跳地跑了出来。
望着这么多老师来到她家,女孩手脚慌乱,脸上流露出忸怩的神情,还是班主任打了圆场:“向书琴同学,今天,学校的几位老师看你来了,你爸爸在家吗?”“他种玉米去了,老师,你们先坐一会儿,我去叫我爸。“孩子很快镇静下来,忙从家里找出几条木凳子请老师们坐,接着,一溜小跑似地去屋当头找她爸爸去了。
“种玉米?一个盲人走路都困难,怎么种玉米呢?”大家惊讶得目瞪口呆,面面相觑,不知说什么好,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幅跌跌撞撞、磕磕碰碰的画面。乘学生父亲还没有回来的时间,我环顾四周,这才发现原来这偏远的深山里只住着学生一家人,距离最近的人家——我们来时的商店少说也有10多里路。我不敢想象,孩子上学后,孩子的父亲怎么生活又怎么劳作?
20分钟左右,孩子的父亲一手拄着拐杖、一手扛着锄头,循着瓦屋前的说话声回来了。我们向他说明了来意,没想到这个脸膛黝黑的中年汉子竟然感动得流下了眼泪,他给我们讲述了孩子成长和求学的经历,讲述了孩子的母亲为了家里开支而外出打工的艰辛,讲述了自己生活中的种种磨难,说到动情处竟哽咽起来。尽管我们从这个残疾父亲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他的柔弱和不幸,但有一点是值得欣慰的,那就是,她对孩子学业的支持态度是坚决的,他对自己女儿的未来和幸福与所有做父母的一样,是足够重视的。
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孩子的父亲,还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,嘱咐他今后有什么困难就打电话,大家都会帮他的。末了,我对他打趣说,我们还会再次、三次地去他家,不怕山路弯弯。
回去的路上,我和几位老师全然没有了来时的兴奋和愉悦,只觉得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在翻搅,还感到肩头沉甸甸的。是啊,每一条通往大山的弯弯小路其实并不漫长,只要我们每个人都有“心”去承载它,就完全可以缩短孩子成长的距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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